斫江

不明白

他们当然会睡倒在同一个夏天里。是午后,连知了也被热浪噎到息声。安静的街道,偶然穿出录音机里漫才节目的余波。信号算不上好,时断时续。盧笙伸手扶了扶天线,声音还是不受控制的小下去,扭曲的电流声过后,万物归于沉寂,房间里只剩老旧空调发出吱吱呀呀的轰鸣。

关掉,热成两滩烂油;开着就神经衰弱。簓不耐烦地在体感越来越热的地板上面滚了几滚,他穿着过分宽松的裤衩,滚动起来像条不安分的鲶鱼。头发全部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。他终于下定决心了,调转一点方向直接从盧笙的腿上滚过去,将后者压出一溜惨叫。簓漫不经心说起抱歉,动作却不停。他固执的保持住趴在地面的姿势,挣扎着伸长手臂,硬是从房间里唯一一张木桌的边角把遥控器够下来。他向来动作浮夸,非要让那个长条在手里换着花样飞舞几下,一番足以让盧笙眼花缭乱的动作之后,这才对准空调上那个不安分的红点。

"叮"一声,老旧空调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,通风口极其不情愿地合上了。

"绝赞万岁得救感谢神明!"簓突然站起来,旋即高举双手向后倒去,在地板上躺成一个大字。脑袋不出意外磕到桌角,双手抱头在地面圆规一样转了几圈。又猴子一样蹿起来,蹲在原地冲盧笙笑笑。呲出来的大白牙明晃晃的,缝一样的眼睛弯得好像两道月牙。

盧笙看他笑呵呵的,保持着蹲立的姿势,大猩猩那样一拱一拱地朝他这边挪过来——他俩看过那部电影,巨大的猩猩在城市里孤独的寻找它的某个唯一,留下一种介乎两者之间的神秘情感。他甚至记得看电影时簓太过激动,爆米花和可乐喷了他一裤子,焦糖毁掉他不多的外出服装。他跟白膠木簓有没有为了这样的事情吵架?盧笙说不清了,却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样的细节。然而眼下簓只是笑着,不由分说牵起他的手,和自己的手掌并在一起,用力的碰了一下。不忘配音:"唔……啪!"

虚假的掌声自然算不上清脆,盧笙问得也算发闷:"你干嘛?"

"只是想要击掌而已啦,来,伙伴,击个掌!"

"有什么好庆祝的…"盧笙皱眉。近乎下意识的鼓起脸,这让他看起来愈发像个小孩。簓看着他那一脸胶原蛋白,突然上手掐了掐自己的脸。他掐得那么用力,红印顺着指缝露出来。

"疼疼疼……啊,好羡慕~我也想像你一样,看起来就很年轻。"

"不需要"看起来",我本来就很年轻。"盧笙举起手,"当然,你也一样很年轻。"

"啊?"

"忘了?你刚说的,击掌。"

簓愣一愣,又大大地笑起来。

"伙伴?"

"伙伴。"

"一辈子!"

"一辈子。"

"耶~那,我们就是——最强组合!"

啪。

掌声清脆。

簓站起来,两手背在脑后又放下,哗啦哗啦扇风。

"好热,太热了。空调没法指望,咱们去买冰棍吧。"

"月末诶,你竟然还有余钱?"

"garigari君还是可以负担的起的。"簓拿出钱包乱抖,出乎意料抖落几个硬币,顺着地板滚到墙角里去,眼看就要挣脱门框的限制取得终极自由。一个对视,两人马上连滚带爬的冲过去,像是抓某种野生小动物一样把硬币抓回手心里。

他们在楼下便利店找到汽水和梨子口味。两人靠着电线杆投下的一点阴凉,尽力缩小身形,茫然又坚定地盯着路的尽头。簓咔吱咔吱的咬冰,偶尔偏一偏头,看盧笙四平八稳的对付冰棍。

"没劲,你这吃法太没劲。被你不负责任化掉的garigari会在晚上报复你哦,独属于踯躅森的噩梦——溺死在garigari君的大海里!"

"那也不错啊,希望化掉的garigari君可以保持清凉。"

两人揪起宽松的t恤领口扇风,让更多夏天的热浪和汗水混杂在一起。冰棍汁水黏黏甜甜的落下来,手上,地面。甜味飘散成无数个点,仿佛在印证无处不在夏天的痕迹,仿佛在这里不存在时间的流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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